在現代化進程中,一些城市讓鄉村失去了原有生機,引起了人們對“鄉村漸漸消失”的擔憂;而另一些城市,則把鄉村作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往往越是后者,越讓人向往,因為在避免千篇一律的同時留住了濃濃的鄉愁。蘇州,恰恰是這類城市的代表。當前,蘇州正全力塑造的城市愿景之一,便是“智造之城”與“魚米之鄉”相得益彰。
今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鄉村全面振興規劃(2024-2027年)》,提出到2027年,東部發達地區、中西部具備條件的大中城市郊區鄉村率先基本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實際上,蘇州早已瞄準這一目標,加壓奮進。圓桌觀察員注意到,早在2020年,蘇州即聯合中國農業科學院制定了我國首個農業農村現代化評價考核體系,此后2.0、3.0版連續出爐。今年4月,蘇州發布科技強農三年行動計劃及若干措施,進一步把“科技強農”明確為重中之重。
農業農村現代化是一個大課題。尤其是現實存在的面廣量大的鄉村,如何由點及面、實現現代化,更是一道難題。蘇州的鄉村實力究竟強不強?蘇州的名村到底多不多?蘇州的特色鄉村如何代表中國走向世界?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而在6月18日召開的2025首屆蘇州農村集體存量資產對接會暨整村運營推介活動上,“整村運營”的新思路,令人眼前一亮。
一
近千座美麗村莊,是星羅棋布點綴在蘇州版圖上的一片片令人心馳神往的獨特存在。統計顯示,2024年蘇州村級集體總收入達160億元,總資產為1300億元,保持全省首位、全國領先。
可以說,村集體收入較高,是蘇州鄉村最突出的基本面。分析人士告訴圓桌觀察員,蘇州鄉村之所以富有,主要是因為產業強。改革開放后,蘇州一些鄉村迅速抓住蘇南鄉鎮企業遍地開花的歷史機遇,在一批優秀帶頭人的帶領下,積極辦廠興業、招商引資,逐漸走上了一條產業興旺后帶動鄉村治理與民生服務水平提升的新路子。
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永聯村。這座位于張家港最東邊,也是改革開放前最貧困的江灘小村,硬是圍繞對村辦企業永聯軋鋼廠改制而來的永鋼集團的傾心打造,進而不斷延伸發展,最終崛起為享譽全國的“蘇州第一經濟強村”。

以蘇州另一個經濟強鎮盛澤鎮為例,該鎮2024年30個行政村集體經營性收入達3.01億元。其中,最高的一個行政村超7000萬元。縱觀盛澤行政村集體經濟發展,大致可歸納為三大類:一是工業村,以黃家溪村、荷花村、圣塘村等為代表;二是城中村,以漁業村、東港村等村級集體資產較為密集的村為代表;三是現代農業村,以沈家村、橋南村、幸福村等為代表,以農業為主、工業為輔。
比如,2008年,黃家溪村還是村集體收入僅50萬元的貧困村,后通過整合資源,大力發展民營經濟、物業經濟、服務經濟,依托村商會力量讓村集體收入發展壯大,實現了由窮變富、由弱變強的華麗轉身。如今,村集體資產達到1.01億元。
在經濟發達村的帶動下,2024年,蘇州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了48946元,較2023年增加了2561元,農村居民收入增速快于城鎮居民1.1個百分點。更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蘇州城鄉收入比為1.770,已實現十年連續降低,越來越趨向于均衡。
二
通過走產業化特別是工業發展的道路,蘇州為鄉村經濟鍛造了一副強勁的“身子骨”,這是蘇州最值得驕傲的地方。
然而,實事求是地說,相比這些工業強村,站在鄉村旅游發展的角度,蘇州的鄉村距離躋身全國農文旅融合發展最前列,卻還有不少短板。
2024年11月15日,聯合國旅游組織執行委員會公布了2024年“最佳旅游鄉村”名單,我國申報的云南阿者科村、福建官洋村、湖南十八洞村、四川桃坪村、安徽小崗村、浙江溪頭村和山東煙墩角村共7個鄉村入選。自2021年起,聯合國旅游組織發起了世界“最佳旅游鄉村”評選。算上新上榜的7個,迄今為止,我國累計已有15個鄉村入選——其中,浙江省的安吉余村、淳安下姜村和龍泉溪頭村共3個村莊入選,數量是全國最多的。略顯遺憾的是,江蘇還沒有鄉村入選。
那么,為什么浙江的鄉村在旅游方面能做得如此成功呢?圓桌觀察員查閱資料后發現,20多年來,以“千萬工程”為引領,浙江農村始終堅持從鄉村環境整理入手由點及面展開保護、修復等迭代升級工作。2024年11月入選世界“最佳旅游鄉村”的浙江三村,可被視為該省保護、修復及維護生態方面的集大成者。在此基礎上,再因地制宜喚醒文化基因,從而推動農文旅大踏步融合發展。

安吉余村20年來一直致力于生態修復和綠色轉型,關停礦山,把水泥廠舊址變成五彩田園。2024年,余村接待游客122萬人次,村集體經濟收入2205萬元。
淳安下姜村則以封山育林和修沼氣池為突破口,進而成立竹編、石頭畫、陶藝等傳統技藝工作室,不斷加大對本村手工藝和非遺的發掘與保護力度。2023年,下姜村實現旅游收入8710萬元,村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達5萬余元,是2003年的15倍。2024年,該村旅游收入更達到了9072萬元。
和余村、下姜村類似,龍泉溪頭村首先集中力量大力修復生態環境,同時充分發揮作為全球首個陶瓷類人類非遺的龍泉青瓷傳統燒制技藝的優勢,推出了“不滅窯火”龍窯燒制活動,讓游客換上古裝參與納福禮、敬香、飲龍窯酒等儀式,通過強化參與感和儀式感吸引大量游客紛至沓來。
可以看出,2024年11月入選世界“最佳旅游鄉村”的7個中國鄉村中,云南阿者科村、湖南十八洞村和四川桃坪村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福建官洋村和山東煙墩角村分別是閩南文化與海洋文化的突出體現,安徽小崗村更是中國農村改革的主要發源地,獨特IP頗為重要。而同屬江浙文化圈、以溪頭村為代表的浙江名村,其堅持保護鄉村風貌,大力整治環境,創新運營方式,吸引全球游客的發展經驗,也非常值得借鑒。
三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圓桌觀察員,蘇州的農文旅融合發展要成為“頂流”享譽國內外,最大的難點并不是因為資源稟賦不夠好。綠水青山、文化底蘊,蘇州應有盡有,關鍵還是很多村莊缺少專業團隊加持,缺乏運營經驗,在這方面的重視和投入不足。
隨著2027年率先基本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這個時間節點的日益臨近,近年來,蘇州市委、市政府重視程度已是與日俱增,經濟實力強大和文化底蘊深厚的蘇州,在引入整村運營的理念后,未來或有巨大提升空間。
蘇州的近千座村莊,要想充分利用自身的生態優勢做強農文旅融合,就必須堅持集中連片和片區化的改造思路。比如示范村的帶動和輻射,拉動周邊鄉村一起發展;如果片區內鄉村的發展程度和資源稟賦較為接近,則采取集中連片開發方式,以規劃為引領,展開整村運營。
所謂整村運營,就是以長遠的眼光,對鄉村進行整體市場化運營,通過盤活鄉村集體資產從而集中力量高效開發鄉村的農文旅資源。據悉,整村運營是今年蘇州主推的一項重點工作,目標是到2027年全市有30個村能夠實現整村運營。

如今,整村運營的理念,在蘇州的各個名村已經逐步落地,有的取得了明顯進展:
比如,吳江區開弦弓村——該村是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長期社會調查的基地,也是中外學者了解和研究中國農村的窗口。目前,“江村1936”系列園區已精彩亮相,江村學院、江村姑蘇小院項目正在打造。
蘇州高新區樹山村——作為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擁有茶葉、楊梅和翠冠梨這“樹山三寶”的樹山村,已打造一批特色民宿,引入新華書店和鄉村音樂會客廳等文化元素,進一步豐富整個村莊的農文旅業態。
吳中區旺山村——依托良好的地勢和風貌,成功打造了“旺山遇見盧浮宮”美食文創基地和王朝石材展示館等特色文旅體驗項目;林渡暖村——在保留村落肌理的基礎上,以農業為景觀,業態為核心,為八方游客構建起獨具特色的休閑空間。
相城區馮夢龍村——以馮夢龍“一曲山歌一壺酒”典故打造山歌酒館,引入專業團隊,不斷完善文旅配套設施,打造了一系列的馮夢龍文化IP。
······
圓桌觀察員認為,沒有大IP或不會打造大IP,鄉村農文旅融合發展遲早還是會觸碰到上限。所以對蘇州來說,最理想的狀態莫過于既有產業強、顏值高、講文明的“高原”,又不乏一批坐擁大IP的名村“高峰”。
四
能夠代表中國的鄉村,一定是具備鮮明中國特質和文化符號的文明載體,就像遍布明清古民居的安徽西遞宏村那樣;也一定是既屬于原住民又屬于外來游客的,彼此都能找到歸屬感;同時也更是活態傳承、古韻今風的文化細胞。

蘇州的鄉村彰顯出江南水鄉的典雅,寄托著文人墨客的鄉愁,形塑著別具一格的華夏氣質。和古城的保護改造一脈相承,蘇州的鄉村摒棄了把人都趕走、直接打造景區收門票那種“一錘子買賣”,而是選擇走一邊讓原住民享受品質化的現代生活、一邊滿足外來游客遠離城市喧囂歸隱鄉村田園的“美學剛需”的可持續發展之路。蘇州的鄉村也從來不是那種僅僅供人游覽、矯揉造作且處處都不加掩飾的純商業聚落,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古往今來一以貫之的原生態的江南水鄉生活方式。
蘇州的鄉村,當然能代表中國。眼下,朝著這樣的目標,仍需要致力于保護鄉村肌理,提升鄉村活力,讓魚米之鄉真正成為中國人鄉愁的承載地和世界看中國的最美窗口。
(圓桌觀察員/零零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