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葉永春 實習生 沈珈伊 徐卿云
“有誰去過東園嗎?”
“東北?我去過東北!”
臺上,阿飛提問,臺下,一位女觀眾剛進門,隨口就答。等她落座,方知阿飛說的是“東園”,蘇州的東園。“東園”,正是阿飛他們樂隊即將演唱的一首歌的主題。“東園”之外,還有“桃源”“外港”“桃花塢”“元大昌”“太湖”“梔子花”“白蘭花”等等。這些,都是阿飛他們樂隊所要唱的,他們要把自己所有的原創歌曲唱一遍,畢竟這一次是他們為數不多或許就是“一年一度”的演出了。今年夏至,在蘇州桃花塢,看完這場演出,臺下觀眾感受最深的,是這個由吳江人、昆山人、蘇州工業園區人以及蘇州高新區人組成的名叫“蘇E”的樂隊,還真的很“蘇E”。
“我們在蘇州唱歌”
“我們在蘇州唱歌”是“蘇E樂隊”的口號,是樂隊微信群的名字,還是上次演出的主題。
上次演出是在去年冬至。那次他們用的是蘇州話。實際上,他們所有的歌曲,都是用蘇州話創作并用蘇州話演唱的。

創作這些歌曲的是“蘇E樂隊”主創阿飛。他的老家在吳江桃源,一個緊臨浙江的江南小鎮。如今他工作在上海,住在蘇州,每日往返上海與蘇州之間,過著“雙城”生活。
工作挺忙,為何要組建樂隊,而且還是用蘇州話唱歌的樂隊?阿飛稱,他喜歡音樂,早在2020年夏,他在上海見到一支樂隊,主唱是武漢人,演唱用的是武漢話,而那時全國各地用方言演唱的樂隊已有不少,他見蘇州還沒有這樣的樂隊,就想組建一支。
喜歡音樂的人容易聚攏到一起,在創作過程中,阿飛認識了許多同樣喜歡音樂的人。阿雷,來自蘇州高新區滸墅關,現為獨墅湖畔一家“大廠”的程序員,是“蘇E樂隊”貝斯手;阿珍,昆山人,金融行業程序員,她是樂隊吉他手;橙子,家在蘇州工業園區,外企職員,是樂隊主唱兼鍵盤手。
“大家都有穩定的工作,做樂隊只是兼職,一起用歌記錄現實。”每次下班,阿飛開車從上海回蘇州,總看到一塊指示牌,顯示距離太湖服務區還有35公里,無論四季變換、風霜雨雪,看到指示牌,就知道與蘇州的距離定格了。于是,《距離太湖還有35公里》,成了“蘇E樂隊”的專輯名,專輯封面就是那塊指示牌。“2022年有段時間在上海呆了3個多月,沒法回家,就在線上寫歌,在線上練歌。想念家人,想到古詩《夜雨寄北》,就參照詩詞寫了首《幾時好回蘇州》。”阿飛覺得,音樂最大的作用,就是情感表達。他們的歌傳至網絡音樂平臺后,有久居外地思鄉心切的蘇州網友,聽了之后留言說“眼淚順著京杭大運河流到了蘇州”。
“唱出蘇州的故事”
蘇州網友想家,思緒隨著運河走,在阿飛心里,卻還有一條“外港”。“外港是寬寬的一條河,河上總是人來人往。掛機船在這里通航,年輕人開了出去浪,河邊上開了一爿米廠,米廠里加工出來糠……”兒時對“外港”的記憶,阿飛寫進了歌詞里。阿飛生在“外港”邊,小時候還在“外港”游泳,在他的認知里,這條河的正式名字或許并非“外港”,但鄉親都這么叫,他也跟著這么叫。那時看“外港”里船來船往,就是他所看到的外面的世界。
人不斷成長,生活所在的城市,也在不斷發展。這種感受,阿飛想用《我不知道東園在蘇州的哪一面》來表達。“我在上學的時候就聽過東園,但在東園的動物園搬遷之前沒去過,覺得東園應該在蘇州的東面,現在城市變大了,東園實際上處在了城市的中間。”
“蘇E樂隊”從空間維度唱蘇州,還從時間維度唱蘇州。“《楓橋夜泊》到現在隔了千年,通過詩歌表達對蘇州的情感,現在我們還可以這么表達。”從寫《思吳江歌》到寫《思蘇州歌》,阿飛將對蘇州的情感,融入一句句歌詞中。
歌中有情感,還有故事。《去蘇州吃湯圓》,源自2021年《姑蘇晚報》的一篇報道。當年,有位上海老太太被發現一年中往返上海和蘇州時逃票上百次,而她如此頻繁到蘇州,據說只為吃一碗湯圓。當年,這件事引發眾多網友猜測,讓老太太中意的蘇州湯圓有多好吃?是哪家店的湯圓讓老太太如此心心念念?這件事,被阿飛改編成了歌曲。“歌詞都是簡單直接的白描,希望通過這首歌,讓人看到樂觀的東西,看到蘇州人的包容。”阿飛說。
歌中有湯圓,還有花娘。《梔子花白蘭花》,是2024年電視劇《繁花》熱映期間,阿飛有感而發創作的,那時他想到了蘇州一位花娘的創業故事。“今生賣花,來生會漂亮,我們蘇州人生來就登樣(好看)。”他將這位花娘的故事改編成了一首勵志歌曲。“這首歌唱的是普通人的故事,我們和阿寶一樣,世道好的時候我們是寶總,時運不濟我們變回了阿寶,但明天總會有,我們總有機會變成寶總。”阿飛說。
“蘇州話邊唱邊學”
今年夏至,在桃花塢,“蘇E樂隊”推出夏至專場演出,也是今年以來的第一場演出。從去年冬至到今年夏至,兩場演出,是不是少了點?阿飛笑稱,“蘇E樂隊”是不營利樂隊,而且用蘇州話唱歌,很難商業化,樂隊能夠存活到現在,靠的就是成員都有工作,有穩定的經濟來源。“練歌找琴行、學校和排練室,租金一小時上百元。至于專輯,我們不花錢,自己DIY,沒有用過專業錄音棚,后期計劃用錄音棚,聽說用一次要2000元,加上混音要幾千元,一張專輯二十幾首歌……”阿飛掐指算算,還是覺得要能省則省。
不過,“不掙錢”的“蘇E樂隊”,演出時的上座率卻不低。夏至專場不斷有人慕名而來,其中還有孩子。特別是在演唱《小星星》《給圖書館的歌》等曲目時,有的孩子還能跟唱。
孩子,正是“蘇E樂隊”希望能經常看到的觀眾。近年來,通過歌曲講述蘇州的人事物之外,他們還側重于改編兒歌,將一些朗朗上口的兒歌改編成蘇州話歌曲。他們發現,這些歌曲獲得了越來越多孩子的喜愛。“有一年在石路軋神仙期間,我們在市集上唱歌,現場就有小朋友說好好聽,這是讓我感到最高興的事。”吉他手阿珍笑稱,她唱的雖是“昆山版”蘇州話,但只要大家喜歡聽,她就愿意唱。
愿意且享受用蘇州話唱歌的,還有樂隊主唱橙子。“說到蘇州話,很多人在意尖團音,我一開始也很在意,不大敢唱,后來有老師告訴我,我們是說吳語,不是做‘吳語警察’,可以想說就說,想唱就唱。”不過在唱歌時,為了盡量發音準確,橙子還是會在譜子上將尖團音仔細標出來。
唱給孩子聽,唱給喜歡蘇州話的人聽,想唱時就唱,想演出時就演出,這是“蘇E樂隊”的狀態,雖不算特別知名,但保持著熱度。“這可能是大部分原創樂隊的現狀,保持熱愛,投入感情,愿意花時間做活動,如果有更多人聽,有更多人喜歡,就更好了。”橙子說。
“這可能也是蘇州人說的溫吞吧。”阿飛笑稱。說到這里,他愿意對樂隊名“蘇E”做一下解讀。“蘇E是蘇州車牌,代表蘇州,E還代表電子民謠,蘇E從發音來聽,還接近蘇州話說的‘適意’。”阿飛難說樂隊能走到哪一步,但他相信創作是一輩子的事,不刻意,卻自然。